党的五大之后，陈独秀等人把希望寄托在以唐生智等武装力量为支柱的武汉国民政府和武汉国民党中央身上，仍然不作两手准备，不抓武装， 特別是不抓军队，只是单纯片面地一再强调纠正工农运动中的“左”倾幼 稚病，以维持同武汉国民党、国民政府和国民党军事首脑的联合。

5月13日，驻守宜昌的国民党革命军第十四独立师师长夏斗寅首先 叛变，通电联蒋反共，攻击武汉政府，并且，切断长武铁路。17日，他又率部 逼近离武汉仅40余里的纸坊、土地堂一带，形势万分危急。蔡和森、李立 三主张打退叛军进攻，保卫武汉。

此时，蔡和森是中央政治局三个常委之一，担任中央宣传部长，又代 理中央秘书长。李立三为中央工人部长，两人都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他们 提出的以暴动对付暴动的意见，得到了党内大多数同志的支持。在危急时 刻，毛泽东当机立断，将农讲所学员400余人枪紧急输送出去，同中央军 校学生编成中央独立师，配合叶挺部队，最后终于平定了夏斗寅部的叛 乱，挽救了武汉政府。

在风雨欲来的时刻，武汉夏斗寅的叛乱立即波及湖南。

进人1927年后，湖南也已是风雨欲来。

为镇压各县土豪劣绅对农运的反扑，早在1926年12月，湘省区委就 通过国民党省党部会同省政府组织成立了湖南省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 庭，省党部推定谢觉哉、易礼容、邱维震为委员。1927年1月，省政府公布 了湖南省惩治土豪劣绅暂行条例。长沙、浏阳、祁阳、城步、临湘等县相继 建立了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庭，各地掀起了一个打击土豪劣绅的运动。2 月，湘阴发生土豪劣绅任德纯、任觉樵、彭伯藩煽动农民600余人围攻农 协、杀死农协会员的事件。3月20日，省政府派军队逮捕凶手；次日，土豪 劣绅又煽动农民将凶手抢回，军队被迫开枪，打死农民6人；事后，土豪又 组织抬尸游行向省农协“请愿”。为此，易礼容、柳直荀等人主持省农协专 门发表《为湘阴惨案告农友》书，号召农民勿受土豪劣绅挑拨，相互化除成 见，联合向反动派进攻。随后，省工会劳动介绍部部长、庞人铨的四哥、共 产党员庞人健率人将杀害黄爱、庞人铨的主谋李佑文捕送至总工会转卫 戍司令部，经省审判土豪劣绅法庭叛决，于4月5日处死。这些决然措施一时刹住了湖南土豪劣绅的歪风。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后，柳直荀、谢觉哉等联合署名，发出声讨蒋介石的通电，怒斥蒋介石“倒行逆施”。在反击反革命逆流时，中共湖南区委一致决定对长沙有名的“文妖”、大劣绅叶德辉予以逮捕，交省特别法庭公审。

叶德辉原是清朝的一个进士，在清末做过几任大官，是湖南省有名的劣绅。戊戌政变时，他专门和维新派作对；辛亥革命后，他仍反对革命，参与1910年镇压长沙饥民暴动；袁世凯称帝时，他在湖南大办“筹安会”，称圣劝进；张勋搞复辟时，他千里迢迢跑去面朝“圣君”；直系军阀吴佩孚驻防湖南，他极力奉承巴结；赵恒惕在湖南搞联省自治，他去暗通声气。现在蒋介石在上海发动政变，他又在长沙勾结各处土豪劣绅，给蒋介石、谭延闾写密信，发电报，送情报，忙得不亦乐乎。对于这样一个极端反动的家伙，革命群众异常愤恨，省区委一致决定抓住叶德辉公审。

然而，叶德辉老奸巨猾，对农民运动早有戒备，归无定期，•宿无定处。 加之他耳目甚多，又与驻在湖南的唐生智部何键三十五军长沙驻军三十 六团团长许克祥交往甚密。所以，要抓住这个大劣绅需要费一番心思。

4月13日，叶德辉正在坡子街姘妇家里。突然，随从送来一张名片。叶 德辉一看，是长沙师范学校校长柳午亭先生的名片。柳午亭在教育界很有 声望，叶德辉不敢怠慢，连忙整理衣冠，出来见客。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 却不见柳午亭，只见他的儿子柳直荀和几个工农纠察队员，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即转身逃走。这时工农纠察队员上来一把将他抓住。然后，前往叶 家，从书室里搜出许多反革命文件，以及他与南北各军阀来往函电等。于 是，柳直荀下令将叶德辉押解到革命法庭。

这时，已是午夜两点了。柳直荀和郭亮等连夜审査罪证，并赶发紧急 通知，召开群众公审大会。

第二天上午10点，湖南工农商学各界革命团体举行10多万人的反蒋 示威和铲除反革命分子示威大会。主席团宣布叶德辉的罪状，当场处决。

但是，与此同时，敌人也加紧了反革命的步伐，情况越来越紧急。

五大以后，湖南区委改称省委，李维汉调任中央组织部部长，省委书 记一职由夏曦接任。当李维汉返回长沙刚刚向夏曦移交完工作，准备返回 汉口时，夏斗寅叛变，长武路中断，无法成行，湖南省委与中央的联系也中 断了。接着，湖南发生连锁反应。5月18日，常德近郊农民协会委员长被凌 迟处死；5月19日，唐生智部三十五军何键部占领益阳县工会、农民协会， 农民自卫军及纠察队被缴械，一时长沙风声紧张。

许多迹象表明，湖南局势日益紧张。李维汉和省委估计湖南也有发生 反革命事变的可能，立即通告各县工农武装准备就地自卫，并指定了四路 总指挥。5月20日晚上，省委又召开会议。会上，省委书记夏曦提出：“如发 生事变，几个公开活动的负责人郭亮、戴晓云、 李维汉和我本人，在长沙很 难隐蔽，应转移地方。”

李维汉同意他的提议，但又提出两项建议：“一是省委几个负责人分4 路转移，就地指挥工作，同时派人到中央报告请示，我自己则设法回中央。 二是在长沙成立秘密临时省委。”

大家同意这样办，并决定薛世纶、王则鸣、林蔚为临时省_成员，薛世 纶为书记。随即准备转移的几个人都发了费用。

第二天早餐后，李维汉还没走，就接到林蔚报告:“夏鳙没有吿诉省委 就走了，只在国民党省党部办公室留了一张条子，说是同凌炳去武汉向中央报告工作。今天国民党省党校举行开学仪式，原定夏曦代表中共谢南省 委出席讲话，现在怎么办？”

最后，党校讲话临时由李维汉代替。

同一天上午，李淑一带着孩子回到离省农协不远的顺星桥娘家。下 午，柳直荀匆匆地赶来顺星桥和李淑一作别，说局势危害，需要离开长沙。 李淑一的母亲见他还没吃午饭，连忙从坛子里夹了些辣椒萝卜，弄了两个 皮蛋，用茶泡了一碗饭给他吃了。饭后，柳直荀    又匆匆地赶回省农协。

这竟是柳直荀与家人最后的告别！

由于夏曦出走，晚上省委开会，推郭亮代理省委书记。这时，虽然得悉 武汉夏斗寅被击溃，但在省委会上分析形势时，众人估计湖南反动事变仍 有可能发生，决定20日确定的工农武装准备就地自卫、成立秘密省委等 准备应变的方针和措施继续有效，并要抓紧向中央请示。散会不久，大约 10时左右，长沙城枪声四起，马日反革命事变发生。驻长沙的三十六团团 长许克祥、三十五军教导团长王东原、三十五军留守处主任陶柳、三十六 军留守处陈其祥等率兵1000多人，分途袭击国民党省、市党部，省工会， 省农民协会，省党校，将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总队缴械，捣毁特别法庭， 释放被关押的土豪劣绅，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随即，国民党右派分 子彭国钧、仇鳌、萧翼锟等在长沙组织了包括许克祥、陈其祥在内的反共 的“救党委员会”，宣布脱离武汉政府，服从蒋介石的命令，并通令恢复全 省的地主团防武装，在各县实行反革命的“清乡”。

在抵抗中，柳直荀带领驻在省农协的农民自卫军队，拿起枪杆，投人 了战斗。可是，寡不敌众，最后他只好冒着大雨，孤身一人赶到轮船码头， 搭上了从长沙到湘潭的小火轮。郭亮指挥工人纠察队抵抗一阵后，因弹药 缺乏，外无接应，不得不带领工人纠察队员撤往河西。第二天，他与柳直荀 取得了联系，商定以省总工会、省农民协会的名义，向各县发出围攻长沙 的命令，并在湘潭建立农军总指挥部。

长沙附近的农民，听说郭亮、柳直荀在组织力量，准备反攻长沙，感到 非常振奋。随后，平江、浏阳、醴陵、萍乡、湘乡、湘潭、宁乡、益阳、衡山等地 的农军，如风起云涌，从四面八方奔向长沙。

5月29日，柳直荀指挥湘潭、湘乡等地的农军，大部集中于姜畲一带，一部分集中于易家湾，控制着通向长沙南面的门户。与此同时，郭亮指挥 宁乡、长沙农军大部集中于岳麓山后山一带，待机进攻长沙。醴陵、萍乡等 地农军进至株洲一带，拆毁了一部分铁路。

衡山、衡阳的农军则集中于护湘关一带，准备向长沙推进。

30曰，湘潭、湘乡农军逼近长沙。31日，浏阳农军数千人抵长沙小吴 门外二里牌、峨眉岭等处，开始与叛变军队接触。从长沙退到河西的长沙 工人纠察队，也立即投人了反扑长沙城的准备工作。

这时，长沙的叛军只有2000多人，1000多条枪，在5倍的工农力fl包 围下，成为瓮中之鳖。反共“英雄”许克祥也换上了便衣，悄悄地买好了船 票，准备出逃。

但是，以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却下了一道命令：“农民不得进城武 装斗争，湖南问题须静候国民政府解决。”

农民军一撤退，反革命势力就疯狂反扑，开始了全省规模的大屠杀。

围攻长沙失败后，柳直荀怀着无比悲愤的心情，决定离开湖南前往江 西，再行计议下一步出路。他穿上在雅礼大学读书时很少穿的西装，佩着 领带，装扮成一个牧师的模样。然而，刚到湘赣两省交界的老关，就被当地 的民团逮捕。民团的团长追问柳直荀：“你是什么人？"

柳直荀不慌不忙地说：“我是雅礼大学的牧师。”

团长看他一身西装革履，心想：“牧师，这是惹不得的人物！ ”立即把他 放走了。

去江西，关溢太多，风险太大，柳直荀只好退回长沙。然而，这时长沙 仍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柳直荀隐蔽在一个亲属的家里。浏阳门外识字岭 杀人的枪声不绝于耳，从南门口到北门正街，从城东的小吴门到河西的荣 湾镇，到处张贴着捉拿毛泽东、郭亮、柳直荀等共产党人的通缉令。于是， 在亲属的掩护下，柳直荀离开了白色恐怖的长沙，到达了武汉。

长沙马日事变发生后，6月3日，毛泽东任常委的全国农协发出声讨 通电，要求国民政府对许克祥“立予免职査办”。面对强大的反革命武装， 面对党内领导的妥协退让，革命的出路在哪里呢？湖南的共产党员和工农运动的骨干，很自然地想到了毛泽东。他们揩干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 的尸体，都不约而同地奔向武昌督府堤41号，去找毛泽东。

从5月下旬起，杨幵慧用全部精力来接待来自湖南的同志。同志们冒 着被捕的风险，有的带着枪伤，有的拿着战友的血衣，来到督府堤，拉住毛 泽东和杨开慧的手，热泪交流！他们悲痛地讲起湖南的情况，愤怒地控诉 敌人惨绝人寰地屠杀工农的暴行。

杨开慧含着热泪，带着悲愤，把战友们讲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铭 刻在自己心上。这些日子里，她吃得很少，睡得很少。母亲和孙嫂见她又黄 又瘦，特意为她弄了一点好菜，她却端去给来访的湖南的同志吃。

找毛泽东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保密和安全，她打幵督府堤通向长江边 的后门，亲自把他们接进来，又亲自把他们送出去。

湖南仍处在白色恐怖之中，从那里来的同志一时还回不去。杨开慧又 妥善地为他们安排住宿，把很多人都安排到了汉口旅社。然后，他们组织 宣传队，分赴武汉街头，向广大群众说明湖南农民运动的真象，揭蕗国民 党右派的罪行，要求严惩发动马日事变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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